第两千四百八十六章 大捷之下,佛门求变
宛平县衙。
知县张致中正在审阅卷宗,突然听闻外面一阵喧哗之声,猛地一惊,急匆匆走出二堂大声询问:“何事喧哗?”
县丞陆斌跑了过来,脸激动得有些发红:“县尊,县尊,蓟州大捷,蓟州大捷啊!”
张致中愣了下,转而仰头大笑起来。
院墙之外,锣鼓声、鞭炮声响起。
布政使司。
朱瑛听闻消息之后,疲惫地坐在椅子里,挥退了左右官员,伏在案上就酣睡起来。
前面在打仗,布政使司也没有半点清闲。
稳住后方,岂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可以做到的事,朱瑛与一众布政使司官员,那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安抚民心,这才有了八十里外战场,八十里后安然无恙。
庆寿寺。
如玘与觉智正在辨论佛法。
僧人突然走了进来,言道:“外面盛传,镇国公在蓟州阵斩元军二十万,俘虏了元廷大汗。”
觉智掐了下佛珠,面带慈悲之色:“阿弥陀佛,还真是一场大杀戮。”
如玘淡然一笑,问了一番,见没有更详细的消息,便让人去打探,然后对觉智道:“这话你在庆寿寺说说无妨,给佛祖说也无妨,可不要跑外面说,更不要说出来,让镇国公听了去。”
觉智面无神情:“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,如玘长老,二十万人身死,为何就不慈悲了?”
如玘敲了下木鱼:“你以为这是一场大杀戮,我却以为这是一场大福报。觉智长老,你虽精通佛法,可未免太过偏执于普度众生,一视同仁了。”
觉智不解:“佛法无边,要渡世人。世人无差,皆可为我佛门子弟,为何不能一视同仁?再说了,明军杀元军是杀戮,元军杀明军也是杀戮,杀戮便是杀戮,何有福报一说?”
如玘反问:“若没有镇国公拦住元军,任凭元军纵横中原,那死难者几何?算算,应该会有数十万、上百万吧?那时,多少百姓妻离子散,多少百姓衣不蔽体,饿殍在道?”
“镇国公每一刀杀下去,救下来的,可能是数以万计的百姓,这便是福报。佛,现在也必须讲究立场,佛也要开始分,西方佛,中土佛。”
“你要记住,中土佛,是大明佛,从今以后,这一片土地上的佛,只庇佑、护佑、大明的子民,但凡杀戮、伤害大明子民的百姓,他们便是佛的敌人,是我们应该丢到地狱里的罪人……”
觉智震惊地看着如玘。
佛,还有国别?
这样一来,还是佛门吗?
那日后信徒问起,极乐西方在哪里,属于大明还是谁,这该如何回答?
还有,佛为何还要带着戾气与杀气,守着大明,而不应该如同太阳、月亮一样,普照天下吗?
这不对,这是扭曲佛门。
如玘看出了觉智因为疑惑生出了不安,叹了口气:“一句话,佛门需要改变了。唯有如此,才能真正走入寻常百姓家。什么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的话,咱们还是不要再讲了——”
没有犯下罪恶,放下刀你可以成佛。
犯下罪恶,刀都染血了,你放下屠刀,那也不能成佛。
再说了,都手握屠刀了,也不归佛门管了,衙门接手了,哪来的成佛一说。
当然,这里的屠刀,并不是真的屠刀,而是指的一切妄想、妄念、迷惑、颠倒、分别、执着……
即便如此,可这话传至百姓那里,人家听不明白,只听了个字面意思,还以为可以杀几个人,犯几次恶,然后去佛门那里就可以得到庇护呢……
情况不一样了。
顾正臣赢了,元廷主力悉数被灭,元廷大汗都被俘虏了,这可以说是大明开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胜利。
朝廷的权威会越来越重,大明周边的敌人,也会越来越少。
现在的佛门,必须改变了,只有顺着朝廷的心思,才能少一些枷锁,只有为朱元璋多办点事,多割点肉,才能让佛门的香火旺盛下去。
格物学院在改变传统儒学,改变理学,皇室观望多年,最终的结果是国子监没了,只留下了格物学院。
澳洲的寺院、道观,都在融入拥护皇权、终于皇室的一些思想。
现在,该轮到天界寺做出表率,先迈出这一步了。
或许,这样一来对佛祖不敬,对佛门教义有些扭曲,但必须清楚一点——朱标、朱雄英,对佛门可没什么好感啊。
朱元璋毕竟年纪大了,说句大不敬的,他还能活多少年?
十年?
总不能活二十年去吧。
佛门需要考虑长远,不趁着现在风头正盛、天界寺还有话语权的时候改变,那日后将再无机会,也没有谁敢去迈出这一步。
如玘深深吐了一口气:“元廷将灭,大明即将没了外敌,至少,没了能威胁到大明存亡的大敌,用不了多久,大明会转入全面内治,觉智长老啊,内治之中,朝廷可不只是治民,还要治佛、治道……”
觉智看不了那么远,但可以感觉的到,如玘对未来带着浓重的担忧。
如玘很忧虑,忧虑的是盛极必衰,忧虑的是佛门未来。
佛门现在是受百姓支持,朝廷虽然也在限制度牒数量,但也没有太大的动作,可如玘知道,朱元璋没事的时候,就容易找事。
朱标一直都对佛事相当冷淡,甚至说出佛门的田太多,百姓容易受苦的话……
不能等事来了之后再去变。
蓟州大捷的消息如风暴一般,席卷各地,所到之处,欢腾一片。
可在金陵,却是愁容无数,尤其是一些士人,站在山之上,朝着长江指指点点,摇头叹息,似乎大明北方沦陷了,只能以退守长江了……
悲观并不只属于士人,还属于朝堂。
兵部右侍郎沈溍一日三问,问的就是北方战事如何了,可一听说依旧没个消息,终是忍不住发了火:“镇国公这般控制言论,是何居心!难不成丢了半壁江山,折损数十万大军之后,他才肯单骑回京,告知我们真相不成?”
相对于沈晋的暴脾气,直性子,新任的兵部尚书温祥卿却很是平静,缓缓地说了句:“长兴侯去了北面啊……”